龟虽寿

龟虽寿

    我家养了两只乌龟，养在一个玻璃鱼缸里。隔两天，老太太喂它几粒肉，换换水，其余不管。十多年了，两只乌龟从扑克牌大小，长到盘子一般。不知道乌龟是否跟人似的，长到成年大小就不再长了。倘若他像鲤鱼似的，只要活着就长大，那就糟了——没地方养它了。
    这两只乌龟极少有出来活动的机会。偶尔外孙把它拿出来放在地板上，让它们爬两圈，但是也看不出它们多么兴奋，把它们重新放回狭小的鱼缸中，它们也毫无怨言，似乎卧在鱼缸里更安闲。
    据说乌龟是长寿的动物。动物的寿命取决于遗传。比如，狗能活10～15年，马能活30～40年，大象能活150～200年。人的自然寿命，据说可达120岁左右。乌龟的寿命不知道多少年。有说150年的，有说300年以上的，甚至有说1千年的。从前有句俗话“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可谁也没见过万年的龟。寿命既然是遗传，那就是造化之心。那么造化之心，是否可参？
    据说，乌龟之所以长寿，是因为它新陈代谢缓慢。是呀，忙什么呢！
    不过，问“忙什么”，还不如直接问“活什么”。严格说来，全部哲学就是围绕生死而展开。可是哲学研究了几千年，连人到底为什么活都没弄清，何况动物。我认为，所谓“活”不应该问“目的”，正如实证主义哲学所说，这是无意义问题，应该从我们的问题表里删除。凡是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问题，都是无意义问题。
    尽管如此，从古至今人们却总是不断探讨这个问题。曹操先生写的《龟虽寿》这样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意思大概是，既然寿命总是有终了的时候，那就应该珍惜它，在有生之年，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算“有意义”，这又是说不清的问题。比如乌龟吧，它们趴在鱼缸里，有意义吗？或者说“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话说庄子有一次看见山脚下有一棵大树，本壮枝繁，沧桑历尽，好像活了有几千年了，庄子问匠人，为什么没有人把它伐了用起来呢？匠人告诉他，此木乃不成材之木，无用，所以得以活千年。庄子叹曰：“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这里庄子说的无用之用，就是活着。活着本身就是大用，曹操之流，他们忙的是什么呢？他要是不忙活，也许能活到120岁，一忙活，60多岁就死了。鲁迅先生，一生忙活，只活到50多岁。伟大领袖就更值得感叹：他要是少忙活点儿，没准真万寿无疆呢。
    套用《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歌词结束老生常谈的本文：
   
    老乌龟永远是年轻
    它好比大石头永远坚硬
    它不怕风吹雨打
    也不怕天寒地冻
    它不摇也不动
    永远卧在鱼缸中
   
    2013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