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魅影奇谈·芳香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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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今生  

　　我是一方晶莹剔透的冰块，在幽香甜蜜的液体中载浮载沉。
　　透过玻璃，能看到垂着头若有所思的少女，和对面局促而焦急的男孩。
　　空洞的吸管与我轻轻碰撞，我弹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空白的时间响亮地流逝，墙上的挂钟“嘀答”地提醒我，离融化越来越近。
　　快些啊，我禁不住在心中呐喊：在我的生命消融之前，请说上几句话吧。
　　男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冰凝，你收到我写给你的信了吗？”
　　冰凝轻轻点了点头，眉梢隐隐有一丝无奈。
　　男孩激动地继续下去：“那么，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爱你爱得有多深、多傻、多疯狂！你就会知道今天为什么我要约你出来小坐，因为我——不甘心！”他的喉头哽住，泪水如白练一匹，迷离地横亘在他心里。
　　“翔如。”冰凝不安地低叫，“你别这样，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给你发的短信吗？”
　　翔如愣住，不解地抬头：“你的意思是，你给我发过短信？我不知道啊。”他微带希冀地惊喜，“就是说，你还是有念到我的时候。哪怕是一丝丝一点点呢，至少，是想到我了吧。”
　　冰凝很快又低下头去：“没什么，没收到就算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抹失望从她脸上掠过，低头望住自己浅粉的指甲。
　　男孩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怔怔地看着那精致的脸庞。
　　可我知道，因为我原本是由她的心事变幻而来的冰块。
　　冰凝望着那糖果一样晶莹的粉甲，在阳光中散发出甜蜜的芬芳。“做女人真好，可以享受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可是失去了爱情的被爱，甜蜜会转化成苦涩，幸福会转变为负荷……他为什么没有收到我的短信，那上面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二人原是不必再见……开完会后，手机上挂满一连串他的姓名。也罢，伸头缩头只是一刀！”
　　翔如还在作继续的努力：“你真的毫不留恋，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么多日子因为有你，日日有灿烂的阳光，阳光哪及你一笑明媚；夜夜有皎洁的明月，月光哪有你妩媚温柔。记得我们一同走过的道路吗？学校、公园、电影院……难道这一切的一切，你就真的舍得？”
　　“别说了，翔如。”冰凝叫着制止。她心中有些不耐，需要依赖回忆来挽回女人心的做法，确实是很失败的一种。既然爱已远走，说什么也是多余。“我已经跟你说过这么多遍，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呢？我承认这次是我的错……”
　　“不不不，”翔如慌忙接口，“是我错了。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缺点，可是你得给我点时间，我真的会改的。”
　　冰凝温和地摇摇头：“翔如，听我讲完好吗？我在学校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你却不给我接近你的机会。的确，那时的我并不出众。”她顿了一下，看见翔如窘住的脸上升起一抹绯红。“于是，我一厢情愿地恋上了你的影子。因为不了解你，只能将幻想的种种优点重重叠加到你的表像之上，使你变成了我一心期待的白马王子，我一个人把你锁进日记本苦恋着。我的痴情一片终于打动了你，今天的我，也不再是昔日那个丑小鸭。真切地走进你的生活，我才猛然吓了一跳，真实的你和梦想的你有着如此之大的距离。你不是我所想要的那个翔如。”
　　翔如托住前额的双手一下子跌落下去，脸色惨白。而冰凝娓娓的语声还在继续：“如果你向我借一把雨伞，我会毫不犹豫地借给你。可你要求的是和我共渡一生，那么，我不能答应。因为，我也只有一个一生。”
　　作为冰凝对翔如的挂牵，我既然已从她的心里游离出来，那么真是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两个人的位置互换，竟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
　　我还残余了一点模糊的意识，感觉此身已大都化作泡沫了。

B  前世  

　　灰蒙蒙的夜空上，闪烁着好多颗冰碴子似的蓝星星，我是其中最大的那一颗。那亮晶晶的冰蓝忽明忽暗地闪亮，哗地一声从天空滑落下来，象电车辫子擦过电线，跃出一大串五颜六色的火花，瞬间跌落在尘土间，被一枝长箭牢牢钉住。凝固了一秒钟，霎时碎成许许多多冰碴子，闪烁着神幻莫测的光芒。
课间休息时，冰凝时常喜欢做这种白日梦，一合上眼，不用思想，眼前自然浮现美丽的幻象。这类休息脑筋的方式她向来很喜欢，只可惜这次的白日梦她并没能做完。
　　“砰——”一声大响，吓得冰凝睁大眼睛。前方，一个高高的男孩正兴高采烈地向周围的女孩讲着什么有趣的事，不时拍击几下课桌以助声势。
一想到与那颗冰星星很有可能从此无缘，冰凝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那男孩一眼，这一瞪，却颇有些意外的发现，那高个儿男孩身上所穿的淡蓝色衬衫，竟和刚才那颗冰蓝色星星的颜色有几分相似呢，他嬉笑着的眼中，有一种捉摸不定的光芒，正和碎掉的冰碴子的闪光一样。
　　莫非——翔如就是那星星的化身？我方才所见，就是他日后的命运？冰凝想。那么，这无疑是件美丽的，也是残酷的事实。可结果会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翔如眼中的光芒，是我化作冰碴子的闪光，翔如衣着的色调，是我进驻他身体的影响。我原本就幻化自冰凝的心事，她不知不觉中，心念甫动，我便随她所想给翔如笼上了神秘的光辉。
　　自此，冰凝开始带着一种做惊险游戏的心情偷偷观察翔如。每当他有点小事故发生，便以为是坠落的征兆了，心底惊恐快意着。而每当他无恙归来，冰凝会长出一口气，然后继续同情惋惜。
　　久之，冰凝越来越沉醉于那悦目的冰蓝颜色，却忽略了本不该忽略的神秘光辉。
　　她注意的目光，渐渐开始围绕着翔如转了。翔如今天穿了件淡绿的外套，比平日看上去更顺眼了；天凉了，翔如把外套披在了另一个女孩的肩上，她的心隐隐作酸；翔如用更快捷的方法解出了数学老师出的难题，又得到了赞扬；上图书馆时碰到翔如了，他问她借的什么书，这已够她心跳上好一阵子了……
　　他们的生活象两个迎面滚动的圆，没有相交、相离，仅仅是相切于一点。除了这一点之外，彼此的生活圈子没有任何的交集。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冰凝生活的重心，令她不可抑制地沉醉下去。
　　已有女孩子开始窃窃私语了。
　　冰凝有些不安。该做些什么了，她想。那苦苦的思念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眼前，便是翔如的生日。冰凝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装作不经意地将生日礼物和一句“生日快乐”抛掷在翔如的课桌上，就如害羞的小鹿一般飞跑开了，全然不顾翔如惊异的目光。那是只小小的木马，含蕴了说不尽的情意，却又显得不那么突兀，这是冰凝费了不少心思所挑选的。
　　第二天、第三天……冰凝刻意避开翔如，她乍喜乍惊的心情，还未平复。她也不敢面对，即将呈现的结果。
　　可是该来的毕竟会来。
　　冰凝经过走廊，忽见面前男生一排，个个似笑非笑，翔如也在其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男生们齐齐唱起《爱情鸟》来：“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周而复始，就此几句。
　　冰凝脑子“嗡”的一下，如受重击。这是残忍的，她想。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那颗冰星星，中箭后弄得片片破碎，成了一粒粒的冰碴子，有一万零一千种思想，可爱又可怜。
　　撞击、撞击着冰碴子的思想：怎么我倒先碎了？难道我是那颗星星不成？到底我没能猜出故事的结局，毕竟那是个无头又无尾的白日梦。

C  来生

　　我是随敏感女孩心事而生的芳香冰块，下一次，可能是一粒雪珠，也可能是海上飘浮的一座冰山。生生世世，永不消亡。
　　就如暗夜的此刻，深巷中有一盏桔红色灯光。一个女孩子靠在床头，拥了一袭被，全神贯注读着许多有着温柔哀伤目光的文章。有音乐缓缓流淌，入耳，入心。
　　她仔仔细细分析每一个音符，象漫天飞舞的花瓣，柔软、芬芳；象叮当作响的冰块，晶莹、如玉。
　　它们在弯弯的夜空中：如——水——滑——动。

（《魅影奇谈·芳香冰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