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美国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自传《成为》简体中文版日前由企鹅兰登授权、天地出版社引进出版。在自传中,米歇尔不仅讲述了童年的生活以及职业女性应该如何平衡工作跟家庭,还披露了外界翘首期盼的白宫生活秘闻。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也力撑夫人米歇尔,称该回忆录是“深刻的个人经历”,正如书名“成为”一样,希望能够鼓励更多的人。本文系《成为》前言。
小时候,我的愿望很简单。我想要一只狗。我想要一栋带楼梯的房子,这样一家人可以住两层楼。我还想要一辆四门的旅行车,而不是我爸爸那辆引以为豪的宝贝—— 一辆双门的别克车。我还常跟人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一名儿科医生。为什么?因为我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很快我发现,大人们听到我这么说会很高兴。噢,做一名医生!真会选!那时候,我扎着小辫子,把哥哥使唤得团团转,还总是能够在学校拿A 的成绩。虽然我并不确切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但我壮志满怀。今天的我认为大人问孩子的一个最没用的问题就是, 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好像长大就是终点。好像在某一个时刻,你成为了一个什么,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在我的人生中,我曾是一名律师,一家医院的副院长,一家帮助年轻人开创有意义事业的非营利机构的负责人。作为一名出身工人阶层的黑人学生,我曾在一所几乎全是白人学生的昂贵大学里就读。我曾是各种各样房间中唯一的一名女士和非裔美国人。我曾是一名新娘、一个疲惫的新妈妈、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儿。直到不久前,我刚刚卸任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一夫人。第一夫人不是一份真正的工作,但却给了我一个超乎想象的平台。它给我挑战,让我谦卑,鼓舞我,又贬低我,有时这些会同时发生。我刚刚开始回首过去这些年里发生的所有事,从2006年我丈夫谈起要竞选总统的那一刻,到今年(2017年)一个寒冷的冬日的清晨,我和梅拉尼娅·特朗普步入一辆轿车,陪她参加她丈夫的就职典礼。这一路走来,真是让人感慨良多。
当你成为第一夫人,美国在你面前便呈现出极端的面貌。我曾经去过募集资金者的私人宅邸,那里看起来像是一座艺术博物馆,里面的浴缸是用宝石做成的。我曾经访问过一些在卡特里娜飓风中失去一切的家庭,一台可以工作的冰箱和火炉就足以让他们流下感激的泪水。我遇到过一些浅薄虚伪的人,也遇到过一些精神高尚、坚强到令人惊讶的人——他们中有老师、军属等等。我也见过一些孩子——来自全世界的许多孩子,他们让我大笑,让我充满了希望,他们忘记了我的头衔,和我一起在花园的泥土中东翻西找。
自从勉为其难地步入公众生活后,我曾被捧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也被贬为“愤怒的黑人女人”。我曾经想问我的诋毁者,他们想强调这个词的哪个部分,是“愤怒”、“黑人”,还是“女人”?我曾经微笑着跟一些人合影,他们在国家电视台辱骂我的丈夫,但依然愿意留一张合影放在自家壁炉架上做纪念。我听说互联网上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将我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质疑我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一名现任美国国会议员曾经取笑我的屁股。我被伤害过。我愤怒过。但是大多数时候,我对这种事情都一笑置之。
关于美国、关于人生、关于未来,我都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但是,我了解我自己。我的父亲弗雷泽教我努力工作,保持开心,信守承诺。我的母亲玛丽安给我树立榜样,教会我独立思考,发出自己的声音。在我们位于芝加哥南部拥挤的公寓中,他们帮助我看到我们的故事、我自己的故事以及我们国家的故事中蕴藏的价值,即使它并不美好和完美,即使它比你希望的更现实,但是你的故事是属于你的,并且永远属于你,所以请珍视它。
我住在白宫八年,这个地方的楼梯多到我数不过来,里面还有许多部电梯、一个保龄球馆和一位常驻花艺师。我睡的床上铺着意大利亚麻布。我们一日三餐都由世界级厨师烹制,并由专业人员服侍进餐, 他们比任何一家五星级饭店或宾馆的服务人员都要训练有素。特勤人员戴着耳塞,持着枪,带着刻意的单调表情站在我们门外,尽力不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私生活。我们最终习惯了这一切——这个富丽堂皇得有点奇怪的新家,还有其他人常态而安静的存在。
在白宫,我们的两个女儿在走廊上玩球,在南草坪上爬树;贝拉克会在条约厅熬夜工作,批阅简报,准备演讲稿;我们的狗桑尼有时会在地毯上拉屎。我站在杜鲁门阳台上,看着游客举着自拍杆拍照, 从铁栅栏往里窥视,猜测里面发生的事情。那些日子,我们的窗户因为安保原因要一直关着,我感觉都要窒息了,因为我根本无法不受干扰地呼吸新鲜空气。还有些时候,外面盛放的白色木兰花,每天繁忙的政务,还有庄严的军队仪仗队,都会让我心生敬畏。在很多日子里, 我对政治感到深恶痛绝;而在某些时刻,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的美, 让我惊异到无以言表。
然后,一切结束了。即使你看着它一天天走近,即使你在这里的最后几周充满了动情的告别时刻,那一天在记忆里依然是一片模糊。一只手放在《圣经》上,一段誓言再一次被重复。一位总统的家具被抬走了,另一位总统的家具被抬进来。衣帽间清空了,几小时之后又被填满。 就这样,新枕头上躺了新人——新的性情,新的梦想。当一切结束时,你从世界上最著名地址的那扇门最后一次走出,你需要从很多方面再次找到自我。
就让我从这里开始吧。不久前,发生了一件小事。我正待在我们的新家中,这是一栋红砖屋,坐落在一条安静的街上,距离我们的旧家大约两英里。我们刚搬来不久,还没有收拾停当。在家庭活动室,我们的家具布置得和在白宫时一样。房间里到处摆放着一些纪念品,提醒我们那些日子是真实的——我们一家人在戴维营的照片,美洲印第安人学生送给我的手工陶制品,一本纳尔逊·曼德拉亲笔签名的书。不同的是,这天晚上其他人都不在。贝拉克正在旅行。萨沙和朋友出去了。玛利亚在纽约生活和工作,她正在度过上大学之前的间隔年。这里只有我,我们的两只狗,还有一个空荡而安静的房子,这是过去八年里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肚子有点饿,便从卧室走下楼梯,两只狗跟着我。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到面包,拿出两片放在烤箱里。我打开壁橱,取出一个盘子。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自己从厨房架子上取下一个盘子而没有人代劳,自己站着看面包在烤箱里变成棕色,这让我感觉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或者说,我的新生活从此宣告开启了。
最后,我不光烤了面包,还做了一份奶酪面包,我把面包片放在微波炉里,中间放了一大块油腻的切达奶酪。然后我端着盘子来到后院。这次,我不需要告诉任何人我要出去,而是就那么走了出去,光着脚,穿着一条短裤。冬日的寒意终于离去。番红花正努力沿着我家后墙往上爬。空气闻起来有春天的气息。我坐在我家走廊的台阶上,脚下的石板依然余留着白日阳光的温暖。一只狗在远处吠了起来,我家的两只狗驻足细听,似乎一时有点迷惑。我意识到,这个声音对它们而言是刺耳的,因为我们在白宫时没有邻居,更不要提邻居的狗了。对于它们来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全新的。当两只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我在黑暗中吃我的吐司,并感到了一种新奇的孤单。我的心思不在离我不到一百码1的那队配枪卫兵身上,他们正坐在我们车库里的定制战地指挥所内;我也没想现在我上街依然还得有安保人员陪同;我没想着那位新任总统,继而也没想那位卸任总统。
我在想的是,几分钟后,我要回到屋子里,清洗水槽里的盘子,然后上床睡觉,也许开一扇窗户,这样就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那真是太美好了。同时我在想,这种安静让我第一次可以真正地思考。作为第一夫人,我已经习惯了日复一日的忙碌,忙到连不久前在忙什么都忘了。但是现在开始感觉不同了。我的女儿们,她们初到白宫时,带着她们的“波利口袋”,一条名为布兰基的毯子和一个名叫泰格的老虎布偶。而现在她们已经长大了,成为有计划、有主见的年轻女士。我的丈夫正在休整,让自己适应后白宫时期的生活。而我在这里,我的新家,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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